國民貓咪

（六）

　　「我......我說忙內啊！......妳......妳已經很瘦了......幹嘛跟我一起來受苦？......三百二十四......」

　　「因......因為我也想姊姊一樣......擁有......結實的腹肌！......三百二十五......」

　　「可......可是妳是......是走可愛路線的......不像我......明明就很可愛......卻被逼著要露小腹......走性感路線啊！......三百二十六......」

　　健身房裡頭空蕩蕩的，一台台的健身器材像是裝飾品一樣停擺在一旁，燈光也只開了俞利跟忙內附近的幾盞，大部分的角落都是黑漆漆的。這裡是SME內部的健身房，基於在外面的健身房容易被外人干擾，因此專門建置了一間健身房，只給旗下藝人們使用的。

　　俞利跟忙內各自躺了一架仰臥起坐板。那東西的形狀有點像是倒下來的７，人躺在上面時膝蓋的位置最高、頭最低，脛骨架在上頭的固定架上，讓人完完全全只能用腹部的力量來撐起身體，比直接躺下來做仰臥起坐累多了。

　　「累......累死了！......我好想哭喔！......三百四十三......」俞利做到有點崩潰了，完全是靠著意志力將身體撐起，但她覺得自己腹部的肌肉都快溶解了。

　　「姊姊......加油！......我陪著妳啊！......三百四十四......」忙內很努力的鼓勵著俞利，但實際上她的臉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，看起來比俞利糟多了。

　　一天六百下的折磨真的很令人想放棄。俞利在教練的施壓以及自己的毅力促使下，已經連續做了兩個禮拜，但忙內卻是到今天才開始跟俞利一起做的，一開始就跟俞利用同樣的速度、同樣的量，對她來說真的嚴苛了些。不過忙內不但沒有抱怨，還不斷的鼓勵著俞利，這讓俞利很感動。

　　「忙......忙內啊！......妳......妳如果累了......就先去......休息......不要逞強......會受傷......三百九十九......」俞利盡可能在每次動作時，都一次到位，不然身子卡在半空中，肌肉所要乘載的重量將更多。雖然如此，長時間累積下來的乳酸，仍然讓她痛得每次起身都像是用剪刀剪開腹部的肉。

　　卻見忙內整個人躺在板子上，頭低腳高，不斷的喘氣著。「姊姊，我......我好像起不來了。」忙內試著將自己的腿從固定架上頭挪開，卻發現根本動都動不了。

　　「沒關係......我......我第一次做也這樣......妳先躺一下吧......四百零二......」俞利繼續做著。她試圖將自己的速度維持在一定，畢竟做得太快或太慢、又或者忽快忽慢，都不是好的方式，最好就是找到適合自己的速度、調節好呼吸，才能夠撐到最後。

　　忙內仰望著天花板，其中一根燈管閃啊閃的，似乎快要壞掉了。

　　「姊姊，這裡沒有其他人吧？」忙內轉頭，對著還在奮鬥著的俞利說。

　　「恩。」俞利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能夠用句子回答忙內的問題了。

　　「其實，我有個秘密，一直藏在心底，只是不敢開口......」忙內的聲音忽然間變得像是蚊子拍打翅膀的聲音，小得令人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，明明這裡就沒有其他人會聽到。

　　「說吧！」俞利的倒數已經從唸出來，改成在心裡默念。只要一開口，她的呼吸就會被打亂一點，然後又要重新調整，這一點點的時間差都會讓她消耗更多的體力。

　　「恩......不過......千萬不要講出去喔......」忙內的聲音又變得更小了，好像在講悄悄話一樣：「其實......我以前一直被便秘所困擾......」

　　「蛤......痾......哈哈......哈哈哈哈哈......咳咳......」俞利先是錯愕，後來又感到好笑。這一笑，便引爆成了大笑，搞得她癱在板子上還岔氣，不小心被口水嗆到。

　　「姊姊！」忙內豎起眉毛，有點惱怒，看在俞利眼裡有點純真的可愛。「我很認真的在講耶......妳怎麼可以就這樣笑出來！」

　　「好......好......對不起......」俞利雖然嘴裡道歉著，但仍然忍不住笑意，剛忍下來的笑又不知不覺的冒出來了。

　　「妳也知道的......宿便除了讓自己的身體不舒服之外，也讓體重增加、小腹也隆了起來......」忙內將雙手壓在自己的肚子上。

　　俞利看了看忙內的肚子：「沒有吧？妳一直都很瘦啊！」

　　「那是妳們沒有發現，妳不知道我每次都縮小腹縮得很痛苦耶！」忙內抱怨著。

　　「那現在呢？現在應該沒有吧？」俞利不管怎麼看，忙內的肚子都是凹進去的啊......。

　　「恩，其實是我媽媽到台灣旅遊的時候，當地的導遊推薦了一間很不錯的中醫，我媽媽便到那邊打聽了關於便秘的事情。後來她開給我媽媽一張方子，並且抓了一些藥給她，並磨成藥粉，說是有助於排便的。」忙內講起自己的媽媽，聲音都愉悅了起來，讓俞利產生了「忙內很愛媽媽」的想法。「後來我媽媽將那些藥粉給我吃，真的排便就順暢很多，感覺身體都輕了不少呢！重點是小腹也真的縮了進去。」

　　「真的嗎？聽起來好棒啊！」俞利聽到體重變輕加上小腹縮進去這兩項大利多，眼睛都亮了起來。

　　「後來那些藥吃完了，我媽媽便依照著方子，到一些草藥行去買藥。雖然價格貴了點，但效果卻真的不錯，感覺那藥不只幫助排便，對於消化也很有幫助，我之後就沒再鬧過肚子痛或者拉肚子了，身體也感覺變得比較有活力！」忙內不斷稱讚著自己吃的藥方，讓俞利越聽越感興趣。

　　「我要吃！」俞利突然很大聲的蹦出這句話。

　　忙內雖然表現出很訝異的樣子，卻沒辦法掩飾她那不協調的嘴角上揚。

－－－

　　晚餐過後，俞利跟在忙內的後面，走到了宿舍裡頭小小的廚房。雖然說是廚房，實際上卻只是個小角落，挖個流理臺、放個微波爐、有個瓦斯爐可以用罷了。忙內打開冰箱，拿出兩包用紙包著的藥粉。

　　「諾！給妳！」忙內將其中一包遞給了俞利，然後將自己的那包拆開、含了一口水，將藥粉倒了進去。

　　俞利看著忙內吃著，自己卻有些苦惱，因為她從來沒有吃過藥粉，都是吃膠囊或者藥錠。

　　忙內也看出來俞利在擔心些甚麼，她說：「如果妳怕像我這樣吃會嗆到的話，妳可以先把藥溶在水裡頭再喝下去。沒有甚麼刺鼻的氣味，只是有點中藥的味道，雖然不像飲料一樣好喝，但至少不難喝。」

　　「恩。」俞利照著忙內的話做。先是在杯子裡頭放上五分之一杯白開水，然後將藥粉倒了進去，攪了攪。水慢慢變成有點噁心的褐色。「真的......要這樣喝嗎？」俞利看著那杯褐色的液體，有點猶豫。

　　「看妳囉！看妳想不想要排掉宿便......」忙內語氣平和的說，不帶著任何一點命令語氣。這招真的奏效了，俞利確實被這句話給激到，一口便將中藥給喝了下去。

　　「如何？」忙內觀察著俞利的表情。俞利先是沒有反應，甚至嚥了幾口口水，想要感覺一下藥的味道，但似乎沒甚麼味道。卻沒想到這藥是後勁強烈，過了幾秒鐘，濃濃的藥味才湧了上來，讓俞利有點作噁的感覺。

　　「好噁心！」俞利將舌頭伸了出來，用手搧著，像是吃到甚麼辛辣的食物一樣。

　　忙內拿了一顆糖果，讓俞利含在嘴巴裡頭。那顆糖果很普通，紅紅的，一副色素很多的樣子，是要含在嘴裡慢慢等融化的硬糖。「藥味跟糖果的甜混在一起又更噁了......」俞利露出相當嫌惡的表情。

　　「等等就會散掉了，為了纖細的腰，這點苦是必須的......」忙內拉起了俞利的手：「我有份報告要交給教授，姊姊妳陪我去好不好？順便當作飯後散步。」

　　俞利還沒回應，便被忙內給拉著走。剎那間，她覺得自己的頭有點暈暈的，像是貧血的患者蹲在地上三十分鐘，然後一口氣站起來的那種感覺。

　　俞利幾乎是被拖著出宿舍，到走出宿舍大門口時，已經呈現了沒辦法自己走路、一半的力量是靠忙內攙扶的狀態。她覺得自己好暈、好想睡，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得扭曲、變形。

　　一盞盞的路燈將漆黑的道路與人行道帶來微光，縱使月亮高掛著，夜晚仍顯得有點深邃與淒涼。

　　宿舍的大門口前停著一台黑色廂型車。俞利原先不以為意，卻眼見自己正被忙內拖往那台車的方向去。

　　「等等......那應該不是計程車吧？」俞利開始試著掙脫忙內，但她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。

　　「恩，那台是經紀人哥哥調來的車喔！」忙內的力氣其實不大，拖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俞利其實有點吃力。

　　俞利定睛瞧了瞧，但眼神就是無法聚焦在一個點上。但她很確定那不是經紀人的車子。「不.....不對，那不是......」俞利覺得自己的精神已經到了極限，沒辦法再將自己的大腦支撐著了。

　　「那就是經紀人哥哥調來的車子喔！是不太一樣沒錯。裡面有很舒服很舒服的坐墊，姊姊現在很累吧？坐進去之後，就可以先睡一下了......」忙內安撫著俞利，也發覺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來越重了。

　　「恩......睡一下......睡一下......」聽到可以休息一下，俞利開始將自己剩餘的力氣，放在走向車子。這讓忙內輕鬆了不少。忙內將車門給拉開，俞利一下子就往前趴了過去，一動也不動。

　　「黃教授。」忙內的語氣一瞬間轉變為冷冰冰的型態，與剛剛哄著俞利的樣子判若兩人：「把她拉進去一點，剩下的交給妳了。」不等回教授回覆，忙內將俞利掛在車外的兩條腿塞了進去，隨即將車門關上，回頭往宿舍走去，動作俐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。

　　黃教授有點震驚，因為這次忙內是將個「活人」給拉到車上來。他探了探俞利的鼻息，雖然他知道俞利可能已經死了，但當探不到俞利鼻息的時候，他仍然嚇得將手抽了回來。畢竟，一分鐘前，俞利還活著。他幾乎是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的車上。

　　有那麼一瞬間，黃教授開始後悔，當初不該為了做實驗而答應忙內的要求。